黄糕曾经是晋北乃至冀北和与之接壤的内蒙古地区的主食。在大同广灵,除黄糕外,还有用高粱面做的红糕,用不去皮的黍子磨面做的黍子糕,后两种已经很少见了,但是如今的人们肚里油水多,“三高”多,又开始搜寻着吃。
吃糕,泡糕菜自然必不可少。广灵的(炸)豆腐、山药蛋、粉条在大同小有名气,当地的泡糕菜几乎离不开这几样。猪肉、(炸)豆腐和葫芦、茄子、大小白菜、菠菜、雪里蕻、豆角等青菜之一烩一锅,再加上山药或粉条,整锅菜更烂糊,如把青菜换成干菜,滋味更加厚重。羊肉炖干菜(炸)豆腐泡糕是一绝。素烩菜有些寡淡,不过偶尔换换胃口也不错。
这些烩菜里,我最喜欢吃猪肉大白菜烩豆腐,泡糕时再倒一股醋提味儿开胃,一年四季百吃不厌。记得1995年我在广灵煤站上班,午饭大多是这种烩菜泡黄糕,有位同事打到份菜后,总要先抓起饭桌上的酱油壶和醋壶,往菜里各倒一股,人送外号“促促(广灵方言,表示倒得快而少,兼象声词)两股”,食堂包给了大师傅,每日这样耗费,大师傅颇有微词。我呢,不知从哪天起,除倒一股醋外,还必须剥一根又细又长又嫩的菜葱佐糕,几日后大师傅过来干涉,我只得每顿另加一毛葱钱。
贫穷年月,鸡蛋是农家换取油盐酱醋之物,偶尔来个炒鸡蛋泡糕,等于改善生活。我少年时有个心愿:等将来富裕了,一定要饱餐一顿炒鸡蛋泡糕。我想这也是我周围许多同龄人的心愿,我的一位小学女同学,就是在她成年后吃炒鸡蛋泡糕,咽下最后一口糕时被噎死的。从此,我觉得炒鸡蛋也没那么香了。
鸡蛋捻(nián,用勺子背碾压)山药泡糕是妻子和一位来自岭西山区的同事学来的。山里人把最金贵的鸡蛋和最普通却最“沙”(因淀粉含量高、水分少而细腻有面性)的山药蛋组合,做出美味。吃时把它们蒸熟、捻烂,拌在一起,只倒点酱油,虽然因为缺少汤水有点不好下咽,但那滋味“香”得独一份,川下人也好这一口儿。
焯韭(菠)菜、捻熟山药蛋、生豆腐拌的泡糕凉菜特别爽口下火,尤其夏天。捻山药可以换成蒸熟的擦山药丝,或干脆不用,焯韭(菠)也可以换成蒸茄条,切碎后拌蒜末,或者换成擦水萝卜丝、焯甜菜芽,还可以把腌蔓菁擦丝或切成碎粒蒸熟代替盐,可以多加辣椒油、醋。种种做法,各具风味,但不管咋样,人们都说赤手抓拌味道才最好。我不喜欢下手,又因为胃不好,于是常把豆腐切成小碎丁,和擦山药丝、黄糕一锅蒸熟,再和过水的焯韭(菠)菜凉拌,少加点焯绿豆芽吃起来更脆滑,如此既得其味,又不至于引起胃疼。这还是二十几年前的早上,和正在省教育学院进修的妻子出去喝老豆腐,见人家上锅蒸受到的启发。
广灵还有一些特别的泡糕菜——油豆面泡糕,专做给上门的女婿,上讲究;还有豆面粉泡糕、烂腌菜炒豆腐泡糕、捻鸡蛋泡糕等,不一而足。面就面我吃不惯,却偶见一些“老女婿”吃得真香。泡糕菜我吃得最香的一回当属炖羊肉。秋天,也是在单位食堂。每份菜小半碗,大约二两左右,纯粹半寸见方的红肉丁,油大汁多味厚,我饱饱吃了一顿黄糕,然后由衷地对大师傅说:“这是我吃过的最香的泡糕菜!”
黄糕长期作为广灵晌午饭的主食,加上泡糕菜的种类丰富,培养了不少饕餮之徒,有的人光蘸点儿带油水的汤就能大口吃糕。我小时候去二姨家走亲戚,因为嘴馋不肯吃素烩菜,二姨从躺柜里取出稀罕的白砂糖,给我粘在黄糕上,炕上年轻的二姨父却笑嘻嘻地故意夹起一大块红糕,蘸点儿菜汤,一口吞下,从脖子里传出“咕咚”一声,我和姨哥姨姐咯咯大笑。比较谁一口吞下的糕块头大,是那些饕餮之徒常见的炫耀方式。
广灵为山西省东北门户,东与河北蔚县相邻,两地的说话、饭菜几乎一样;但和大同其他的县山水相隔,口音、生活习性差别很大,不知那些地方的泡糕菜又是怎么个做法、怎么个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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