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止亭
瓢饮亭
焚化字纸池
自六十年前第一次走进冠山,我就与这里的山水草木、题刻书院结下不解之缘。每当闲暇无事,或者写作无法继续进行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冠山。
冠山是晋东的一座名山,山上有茂密的森林,有文化气息浓厚的书院,有让人浮想联翩的摩崖石刻,行走其间,不但能愉悦身心,还能感受诗意,引出灵感。
进入冠山大门不远处,便是槐音书院。听起名就很有诗意。史载:书院内有古槐高大参天,山风吹拂发出悦耳的乐声,直隶总督那彦成题额“槐音书院”。其道边五个台阶上的红色大门紧闭,让人多了几分神秘之感。其实,从资福寺左边的小门进入,槐音书院的院子和晋东普通人家的小院没有多大的区别,院中种植着两株小槐树,北面是一明两暗的三间小屋,门前建有抱厦。院内左边立一残碑,是清代张蒲璧撰写的《冠山槐音书院记》碑。右边则平放一块六棱砂石,上有“清茶湔俗”题刻。登临冠山,坐在槐音书院前,一边听琅琅读书声,一边品冠山特产连翘茶,世间的功名利禄随着茶香而淡出了视线,更淡出了心灵。
书院虽不大,清末及民国初年平定学子却能接踵而来,其魅力不可小觑。清代学者张佩芳是一个时刻关心平定教育的贤臣,和槐音书院有很深的渊源,小时候在书院读书住宿,年轻时在书院教书育人,后来不忘捐资重修书院。民国才女石评梅之父石铭也在槐音书院读过书。
资福寺大门外,我们看到那株“福荫槐”,依其植年推测为“金槐”,至今已有900余年历史。槐树高大挺拔,郁郁葱葱,冠如华盖,见证了资福寺的兴衰,聆听了古乐楼的戏曲,也让行人在此留下了蹒跚的脚步。古槐、乐楼、资福寺,恰成了马致远的那句“小桥流水人家”的意蕴,让人拍照留念。
下了台阶便是戏楼,戏楼还有一个极为雅致的名字乐楼,本是娱乐神仙的场所,农历四月初八却成了百姓欢聚的地方。戏台前,台阶上,槐树旁,站满了四邻八方的乡亲,他们在欢声笑语中观看山西梆子。乐楼和乡村的戏楼没有两样,倒是内柱上那副对联,言简意赅,引人浮想联翩。“传五万里人情,多少奇观廿二史;绘四千年物色,分明俗说十三经。”舞台小,场景大,上下四千年,纵横五万里,在这小小的舞台,演绎廿二史里的奇闻轶事,讲述十三经里的儒家学说。
槐音书院旁边是资福寺,它是冠山最大的建筑群,每逢农历初一、十五,钟鼓齐鸣,缥缈的诵经声在冠山上空回荡。院中一株金柏,树干通直,越过寺院,直刺蓝天。金柏为金代所植,距今已有900多年,已被确定为山西省第一批重点保护古稀珍贵树木。相传明朝天启年间,曾有凤凰落驾此柏,人们称之为“磁柏”。因此人们对金柏敬重有加,在金柏前立碑作记,尊其为“冠儒柏翁”,题有对联“灵磁接地,携半岭葱英,资福内外听禅语;金柏连云,引一只凤凰,崇古朝夕伴书声。”写出了金柏的不同凡响。寺院内存有不少石碑,碑文记述了资福寺的历史沧桑,其中有明万历庚辰进士王嗣美的《游冠山即事十三韵》诗碑,用十三韵的形式诠释了冠山上的文化韵味,后附《游夫子洞》七言律诗,赞颂了夫子洞石室的非同寻常。
再往西行走便到瓢饮亭,一块硕大的砂石立在路口,上有一个三角亭为其遮风挡雨,一块石头享受如此高的待遇,在冠山上独此一家。不是因为砂石有特别之处,而是砂石上有傅山墨迹。傅山是明末清初的思想家,一生颠沛流离,清军入关后,为了反抗清廷,他曾出家为道,道号“真山”。因身着红色道袍,遂自号“朱衣道人”,别号“石道人”。他曾四次寓居平定,同平定的白孕彩、张三谟等名人志士交好。傅山的四次寓居平定是在他38岁以后,即明王朝覆灭之后,他的思想更是集中在抗清复明上,借游览平定山山水水,来寄寓自己的思想。在游览冠山时,看到冠山上前人的摩崖题刻,思绪万千,信笔题下了“礼周瓢饮”四个篆书大字,借以激励学子,不论任何艰苦环境,都不要改变志向,刻苦求学,报效社会。
拾级而上,到崇古书院门口站定,门外的登瀛牌坊,让人想到神仙居住的极乐世界瀛洲,把学习的艰辛比喻成登瀛,把瀛洲比作金榜题名,真是别出心裁。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州人登瀛洲,艰苦努力终可成。前院内立有六通石碑,其中有三通是诗碑,明代汪藻的《冠山名贤书院》诗碑,凭吊在冠山书院读书的二位贤人,元代中书左丞吕思诚和明代司经局洗马杨杰。明代陈凤梧的《游冠山书院诗》两首,记载了诗人在冠山的所见所感。明代乔宇的《雪中访左丞吕公书院旧址》,情景交融,盛赞吕公。三通诗碑都和书院有关,都与吕思诚有关。而正窑崇古洞里立的孙裕《崇古书院留赠碣》碑,更是直接点明冠山书院在平定文化中的地位,“冠山之秀,文峰之祖。”
书院外北面,有一块不规则的大石头,它和平定的三位贤人有关,一是吕思诚,石头上有一石洞,传说吕思诚幼年时雨天读书的地方,人称“官石”。二是乔宇,传说乔宇埋葬狐仙遗体的地方,人称“石棺材”。不过在石洞的上方有乔宇题写的篆字“左丞石庵”,看出乔宇对吕思诚的敬仰之情。三是傅眉,大石头的西侧有傅山的儿子傅眉的五言律诗《陂陀石》,借陂陀石来表明自己的志向,赞颂吕公的刚直,托物言志,委婉含蓄。
书院的南面不远处是仰止亭,是平定贤人窦瑸所建。窦瑸虽是一介武夫,自幼却学习儒业、钻研经学,告老还乡后,在冠山上修建仰止亭,不仅能供游人休憩,也展现了一个武士的书院情结。“仰止”二字语出《诗经·小雅》:“高山仰止,景行行之。”后人常用“仰止”二字表示对先哲的向往与仰慕之诚。在仰止亭柱子上还有一副对联“舒卷引三军,报国有长策;经纶资百物,临风闻颂声。”耐人寻味,它是选唐代李峤、李白、刘斌、皎然等四位诗人的诗句集合构成的,是典型的唐诗集句联,诗意不言而喻,给人一种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这对陶冶情操,交流心灵,大有裨益。
书院背后是陡峭的台阶,继续拾级而上,越过吕祖洞、文昌阁,往上便是一块较为平缓的地方,这里树木葳蕤,怪石林立。而怪石上留有明清时期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文人墨客的大约30多块题刻,题刻或赞美风景,或追慕先贤,或修养身心。明代乡贤葛思茂的“心目豁然”写出登上山时心胸忽然开朗起来。明代参政陈棐的“仰止圣真”写出了对儒学的仰慕之情。清代学者张佩芳的“英雄进步”写出了励己劝人的心志。清代名士潘乐蓭的“第一石”写出了不甘落后、永争一流的精神。每一处题刻,字体潇洒遒劲,字虽少而内涵丰富,让人在遐思中得到启迪。
在题刻丛石中有一奇特建筑引人注目,这个建筑叫焚化字纸池,是用石头垒砌的一座半圆形建筑,它是古代州人用来焚烧字纸的地方。遥想当年文人把自己写字的废纸积攒起来,在每月初一或十五带到焚化字纸池焚烧,多么具有诗情画意。因此,在光绪二十三年重修焚化字纸池时,乡人潘应珍留下了两首绝句,其中有“寄语洛阳攀桂客,青山腹内尽文章”的祝愿。
继续沿山路往南前行,就是冠山上最大的儒教石窟夫子洞。夫子洞是嘉靖年间进士孙杰的大作,当年孙杰致仕回乡后,在冠山游览,看见此地有一块巨石,就出资请人凿个石洞,供奉孔圣人及其弟子颜回、曾参,命名“夫子洞”。又修二洞为左右翼,白岩山人乔宇为其题额“夫子洞”及“圣迹”古篆。后来他又在其旁边修建了高岭书院,聚书万卷,招才收徒。闲暇时也会呼朋唤友,一觞一咏,纶巾野眠,乾坤乐事尽在其中,有点像王羲之笔下的兰亭集会,更像竹林七贤在蜀南竹海聚会。引得文人雅士羡慕不已,于是在其院子里,立石为墨,凿石为砚;在其石坊门上,撰“于此寻孔颜乐处超然得山水真机”楹联,不仅增添了书香之气,也增添了李白诗仙之气。松岩僧宗在此院墙壁巨石上留下“云中坐论”题刻;提学副使陈棐在其南边留下了“仰止圣真”题刻;清代名士黄允宽在其东面留下“寻孔颜乐处”题刻。
自然之诗,人文之诗;诗,在冠山不断酝酿;诗意,在文人心里不断流淌。
文字:王世茂
编辑:苏东峰
审核:马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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