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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县白草口长城

　　天下山水秀美、风景奇绝的地方有很多，历史悠久、人文荟萃的景点也不少，但如果来了忻州，你不仅要游览芦芽山、万年冰洞、禹王洞等令人惊叹的自然风光，流连于五台山绝异的景色、美轮美奂的寺庙古建和博大精深的佛教文化，你一定还要走近各种各样的长城，饱览这里与众不同的雄浑辽阔，回望中华民族一路走来的历史，倾听一段段波谲云诡的长城故事，体验边塞守关将士的豪情悲壮，来一场悦志悦神的心灵之游、精神洗礼。

长城“三关”在这里等你

　　雁门关，是忻州长城的代表性景点。

　　我曾经数次登上雁门关。多年前还没有重修，从它残存破败的关楼穿过，环顾四周起伏的山峦，在只剩下台基的点将台前，想象一众将士出征前的热血沸腾、誓死捍卫。重修之后的今天，在它严整的防御体系中穿行探究，拾阶登上最高处，站在空旷的蓝天下，目光顺着蜿蜒的长城，直到远方的天际。天还是那个天，但它已经不是在城里的楼角、树梢看到的那个天，它真的在我心里无边延展，瞬间感觉天地之间侏儒也会变成巨人，有一个天马行空般的自己复活了。

　　在一个深秋，当我顶着浓烈的秋霜再一次登上雁门关，西北风冷飕飕直扑而来，心里忽就回荡起那首著名的《雁门太守行》。诗里那个秋夜，敌兵像黑云般滚滚而来，号角声响彻长空，边塞将士的血迹在寒夜中凝为紫色……从中华大地四面八方集合到边关的数万军人，披甲握弓，不辱使命，一次次惨烈的战斗和铁血保卫，才换来了国泰民安。那些戍边的男儿，他们身负的，不仅有白发老母的期盼、家中妻儿的遥望，还有沙场立功的英雄梦吧。

　　被誉为“九塞之首”的雁门关，据记载，这里共发生了1700多次战役。它北扼草原大漠、南控万里中原，因历史悠久、战争频繁、知名度高、影响面广而被著名长城专家罗哲文先生誉为“中华第一关”，对中华民族统一的历史进程产生过深远的影响，有“半部华夏国防史”之称。追溯到2000多年前，刘邦气势磅礴出雁门，演绎惊险的“白登之围”，若无人献上离间计，差一点改写中华民族历史。

　　历史的风烟一层层散去，如今幻化成脚下这般修葺一新、干净整洁的旅游景点，但雁门关的精神、中国人的精神也散去了吗？看着眼前繁密如织的游人，我想，并没有。它不仅在李贺的诗里被中国人一代代背诵，还在每一位来这里的游人心里一次次升腾、沉淀。

　　其实千百年来，忻州独特的地理位置，被称为“中原之门户”“京师之屏障”，始终狼烟四起、战火不息。到了明代，草根出身的朱元璋与他的将领终于把元朝统治者赶到长城以北，为了免受其扰，把没落而又不甘心的蒙古人阻挡在大漠之外，开始了大规模的国防建设，在前人的基础上修筑更加高大坚固的万里长城。今天在忻州大地看到的雄伟长城大多是明长城。

　　作为万里长城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抗击北方外族入侵的最前线，与雁门关共同组成长城“外三关”的偏头关、宁武关，同样是历史名关、边城重镇，全部都在忻州境内。

　　偏头关，在明代被称为“三关首镇”，地理位置比雁门关更重要。这里处地偏僻，除了山峦沟壑阻碍，地理、风物实在没有什么看头。但当你深入踏进偏关大地，你就来到了长城的博物馆，又仿佛进入了长城的迷宫。境内现有九道边1000多公里，50多个堡寨、1000多个烽火台，是全国长城最复杂、古堡烽堠最多的县份之一。

　　望着眼前边墙、古堡林立，拔地而起，你可以想象得到，当年作为边关重镇，这里车马络绎于道，兵营星罗棋布，战事风云频起，无数功济社稷的杰出将士在这里留下他们的智慧、汗水乃至生命。

　　如果你有兴趣，深入山梁、涧沟去探究，你会发现，这里的长城纵跨赵、秦、北魏、明四个朝代，全国罕见；这里的长城分为大边、二边、三边、四边、内边、黄河边六道，密密分布，处处相关，步步设防；这里的长城有石砌的、砖包的、土夯的，也有山险长城，种类众多……偏关老牛湾是长城和黄河交汇处，丫角山是内外长城结合点，黄河岸边寺沟长城更是中国长城的精华段落。

　　那个冬日的午后，我第一次踏进偏关老营堡，就被它深深地震撼和吸引。这里从规模到军事建置，都可以说是全国首屈一指，堪称中华长城第一堡。走进落寞的古堡，仰望静静的长城，每一段墙体、每一座门洞、每一块城砖、每一条石阶、每一眼窑洞、每一道幽巷，都在无声讲述着这里曾经不平凡的过往，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长城魅力。

　　这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仿佛仍然在吐纳着千年以前的气息，又仿佛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中淬炼着长城的灵魂。它们从历史的深处探出身子，传递给你震撼、感动、豪放和更多无以言状的精神情愫，我不由深深地沉浸在那里，一眼千年，思绪飞出很远。

　　如今，偏关境内的长城1号旅游公路、黄河1号旅游公路已全部修通，在这条133多公里的风景大道上，共修筑了35个观景台、停车场，这35个观景台向周边辐射，牵出134个旅游景点，有长城的壮观、有黄河的雄浑、有古堡的沧桑、有墩台的挺拔，更有边塞古朴的民俗，使久居现代化城市的你震撼不已，让你流连忘返。独特的长城黄河文化以及壮丽的景色，吸引越来越多游客打卡长城，感受这里厚重的边塞文化之美。

长城故事在这里流传

　　长城，曾经是多民族文化对抗、碰撞、交融、渗透过程最痛苦的见证者，也是历史留给忻州大地的特色基因符号，成为忻州肌体上非常明显的胎记。那仿若攀附在山脊上的一条条游龙，时隐时现，行踪不定，有时并肩，有时叠加，在忻州大地的莽莽群山中驭风而行。如果你靠近它，可以听到它无数埋藏在历史褶皱里的故事，或传奇、或悲壮、或无奈、或沧然，有的生动细腻，有的泼墨写意。

　　去年春天某一日，我约了好友去宁武关下找寻过去的故事。经过县城现代建筑包围的鼓楼，来到汾河畔的宁化古城旧址。娇媚的阳光下，古城重建已初具规模，在它身后不远的村庄后山上，残留的门券沉寂地没落着，历经岁月风雨的墙砖变得颜色莫辨，顺着山坡而上，残缺的砖砌古城墙兀自矗立。通过无人机拍摄，可以看到宽阔的城墙顶部长满了野草，与周围浓绿的庄稼浑然成为一体。

　　这里史称“楼烦重镇”。清代著名学者屈大均曾有诗写到宁武：“襟带河汾玉殿长，一朝弓剑委秋霜。将军死战哀宁武，帝子生泽恨晋阳。”诗中所说的死战哀宁武的将军，即是殉难宁武关之战的明代山西总兵周遇吉。当时，李自成经此入关，这里特殊的地形加上忠勇悍将的拼死力战，让李自成的宁武关之战打得费心劳神，大败而退，甚至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他感慨地说：“如果明朝其他关镇都像宁武关这样抵抗，我们还有多少人够用的？”

　　正是这一战，坚定了崇祯皇帝誓不南迁的决心。但他做梦也想不到，宁武关大战之后，大同、宣化、居庸关的三处守军，以及调去的援军，竟然全部不战而降。不到一个月李自成就进入北京，明朝灭亡。这样的故事令人不胜唏嘘。

　　宁武关的前沿阵地是阳方口，修复一新的城楼上匾额书“宁武关”。站在恢河大桥上游目四顾，内长城从这里经过，长城以北是茫茫800里金沙滩，打过数千次战役的古战场。猎猎于朔风中的军旗，殷殷报国的将军，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如注的热血——这一切都成为历史的尘埃。眼下这里最为醒目的是蜿蜒西去的长城、残存的城堡，还有那耸立在山顶和高岗上的一座座烽火台。

　　宁武关作为军事防御的屏障，在大战之后就黯然凋落了。但周遇吉与射死多名义军后被焚的妻子满门忠烈的事迹被清政府竭力弘扬，从此宁武关和周遇吉名闻天下。著名京剧《宁武关》至今不衰。

　　我还在三九隆冬零下30度的大雪之后，登上岢岚宋长城体验边塞军士鏖战苦寒的坚守，在夏日酷暑登上代县白草口长城，顺着它蜿蜒的走势漫山踏访，无路可走时只能贴着残坍的砖墙爬过无比险峻的山脊……这些原汁原味的古长城，攀登的过程、登高俯瞰的那一刻，怀古、幽思，对这世界的感慨、对困难的蔑视、对自我的超越……千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这种精神的惬意实在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长城精神在这里延续

　　忻州境内一千多公里的长城遗存蔚为壮观，分别为战国、秦、汉、北魏、东魏、北齐、北周、隋、宋、明诸朝所遗。目前全市14个县（市、区）中除定襄县未发现长城之外，其他13个县（市、区）都有长城遗存。

　　中华长城看山西，山西长城看忻州。如果你有兴趣，忻州长城的更多文化内涵值得探究：宁武关是明长城段唯一的水关，原平轩岗镇四十亩地的火烧长城是国内迄今唯一发现的火烧长城，神池境内的黄华岭堡是全国现存最完整的北齐城堡……忻州的长城，有墙体，有城池，有古堡，有关口，有烽堠，有马面，有壕沟。单说城堡，就有方的，有圆的，有三角形的，有异形的，特别丰富。由长城的修筑、利用、保护等方面蕴藏和生发出来的长城文化也十分丰富，如战事、故事、传说、文艺、民俗生活等，构成博大精深的长城文化内涵。

　　登临长城的审美感觉和心灵体验可以让人怡神励志，而那些与长城有关的故事也令人生发兴趣。战国的李牧、汉代的李广、唐朝的薛仁贵、宋代的杨家将、明朝的万世德……都曾在这里纵横驰骋、浴血拼杀。直到近代，八路军打的第一个胜仗平型关大捷也发生在这里……

　　当我们登上长城，回望中原，远眺朔漠，远去了刀光剑影和鼓角铮鸣，如今惟有长城在这里留下了实体的历史印记。映入游客眼帘的，或许只是一个个令人感叹的历史景观，但在叹服和惊异之余，如果你仔细听、仔细回味，历史深处那一声声王朝进退的叹息，一声声厮杀争夺的怒吼，变成悠远深沉的回响，华夏儿女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世代传承。

　　千百年的金戈铁马也造就了忻州人尚武重义的铮铮风骨。忻州是全国“摔跤之乡”，角力比赛是这块土地上特有的传统娱乐方式，闲暇或者劳动之余，即兴发挥，拉开架势便争个高下。如果你有缘，正好赶上某个地方的庙会，那欣赏一场酣畅淋漓的、男女老少都上阵的挠羊赛是不可少的。在长城脚下的忻州人，朋友聚会喝酒助兴，必须每人一瓶高粱白，一席散去，面不改色心不跳啥事不误干，才算豪杰好汉。长城戍边将士娱乐流传下来的踢鼓子秧歌、唱腔高亢激越的北路梆子地方剧种……这些流传至今的艺术形式，多少总是与长城、与边塞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外三关”历经的古今战事，是全国其他关口不能比拟的，由战争较量、民族交融等积淀而成的长城文化，也是其他地域远不能及的。

　　长城，是一部儒雅自足的农耕民族与剽悍流动的游牧民族在这里相互交汇融合写下的壮美史诗。长城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如果说，一千多年来，长城曾见证过无数古人的壮美人生，如今的长城，则成就了给来忻游客带来惊喜的文化审美。

　　忻州的长城，它们站在那里，像一个个老人，墙上风雨侵蚀的裂痕，全部蒙上了令人着迷的灰尘。跨过岁月的门栏，如今它们仿佛又像初长成的小姑娘，敞开怀抱迎接远近的游人。

　　如果你暂离闹市,希望纵情山水,在荒野中寻找本真的自己,与心灵来一场久别的重逢，让疲惫的心有个归宿，那么，忻州长城带着古老质朴而永远豪迈的气息，在这里等你。　　

　　图片：王晋东

文字：聂艳英

编辑：苏东峰

审核：马   燕